雨是春天的门楣上,摇动的风铃滴落的声声脆响。半夜雨起,淅淅沥沥下到天明。村庄、河流、田野舒展开每一个针尖般的毛孔,细细慢慢地喝了个舒泰。黑瓦更黑,青石板黝亮,山野被清洗得翠绿。
雨线与地气织出了一个烟雨婉约、朦胧之韵的清晨。空气洁净得想让人直接把肺端出来,深深地呼吸几口。
站在灵山一个叫麻片的摄影点,眼花缭乱之后,我需要发一会呆,才能把目光放牧出去,才能慢慢适应这瞬间由单一的色彩带来的绚丽。这是马路边一处坡顶,村庄在低一截的地方,油菜花在低一点或更低一点的山谷坡地,如水墨一般漫漶开来。就像春天一不小心打翻的色彩,倾斜着流淌了出去,一望无际,铺展得毫无节制。一丛丛一片片从低处往高处缀上去缀上去,开的耸立起来,重叠起来。从点点金黄开出气势,这是季节赋予的力量。她的黄色亮如金箔,只不过敲不出脆响,风吹雨润,她随风势前后舞蹈。天地大开大合,春天把一种色彩发挥到了极致。主舞者一经旋转便身不由己,我想用一个词来形容,“癫狂”。你看桃花是这样,垂丝海棠是这样,还有那种贴着树杆生的,玫红色的不知叫什么的花也是这样。就那样开啊,开啊,把自己捧出来,捧出来。就像热恋中的少女,不知道把自己的心思藏一点点起来,让看着望着的眼睛茫然地容纳着,吸收着,挥霍着,由惊喜到贪婪再到疲倦地微微心疼。如果是明媚的阳光再加上燃烧的金黄,就像风助火势,让人有一种把控不住的眩晕。还好有袅袅的湿气压一压,就像一锅浓汤需稀释后,才能让人在舌尖上体谅人世的好滋味。
美对人类是惩罚,也是嘉奖。在一堆美女面前,常常会让人手足无措。在漫无边际的一地油菜花面前,也会让人短暂地迷失。掩饰的最好办法就是摄影,端着相机不会让你感觉手不知道放在哪里。所以人类最会自欺欺人,消受不了的就留着等以后慢慢再来反刍,摄影大概就属于这种类型。用光与影留住瞬间,定格成永恒。
时光流年如指间的流水清光,春天终归是要过去的。摄影家用镜头,我用眼眸,看在眼里,养在心中。如静水流深倒映满地金黄,等待她开出另一种美来。